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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2月21日

銀色偏執

 

月來月愛pixiv 1月企劃:Gold or Silver 
鑽牛角尖的故事。

  若要我用類似迷因的方式來解釋我的同學阿堇對「銀」這個概念的不屑,那麼肯定會是由以下兩句對話所組成:

  「你有沒有想過金斧頭銀斧頭的故事,失去了斧頭的樵夫不管是金的或銀的都不要?」
  「在知道奧運金牌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純銀鍍金後,我也會要我原本的斧頭。」

  先拋下故事裡金斧頭的材質會不會比照奧運金牌的問題,請容我解釋一下為何會有這樣的對話——這一個月都繞著差不多的話題轉——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於,阿堇最近在某個比賽拿到第二名,也就是所謂的銀賞。

  那是什麼樣的比賽呢,其實我也不曉得,我對於阿堇的印象就是優秀,優秀到你很難說出他的弱項,優秀到不管什麼比賽都可以得名——雖然總是第二名。

  也許也是因此,阿堇對「金」啊「銀」之類的關鍵詞非常敏感。

  要給手工看板添加裝飾線條時,阿堇會刻意避開使用銀色的金屬漆奇異筆;他使用的手機歷代都是金色或玫瑰金;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他有一次甚至想打破規矩,把金紙燒給他的祖先,就只因為他不想碰銀紙。

  「你知道嗎?我甚至很討厭我的名字,因為堇的漢字在日文念作『Gin』,就是『銀』啊!」
  「你明明根本不會日文!」

  這就是阿堇鑽牛角尖的程度。他總能夠在生活中找到各種與銀相關的東西,然後大聲地拒絕它,彷彿自己拒絕了一切與銀相關的事物,就能夠擺脫第二名一樣。

  聽說第二名的人甚至比第三名還不快樂——因為他們總對於沒能贏過第一名而感到懊悔——雖然我不曉得其他第二名的人都是怎麼想的,但這確切在阿堇身上發生。



  「不過,就算拿到銀賞也很好啊,你想想看,雖然獎金沒金賞多,但多少賺點外快也不錯。」

  為了不讓阿堇繼續在銀賞的話題上打轉,我試著轉換切入點進行對話。

  理想的話,話題會被慢慢轉移到他參加比賽有多累(雖然我不知道他到底參加了什麼),或者獎金有夠少之類的。縱然也是煩人的話題,但相較之下總是比較好應付。

  「你這麼說也沒錯⋯⋯」
  「這才是貨真價實的『金』對吧」。

  阿堇似乎有點被我說動,我反手比出「OK」的手勢,刻意用文字強調他最在意的部分。

  不過我也快要搞不清楚他執著的到底是什麼了。

  「畢竟是小說比賽,付出的成本只有時間,我也挺樂在其中的。」

  阿堇順著我的話題,聊起他參加比賽的心得。他的表情放鬆許多,沒有先前那種橫眉豎目的可怕模樣。「能寫喜歡的故事又有錢拿,就這點來說算是有不錯的結果了吧。」

  成功轉移了話題,我暗自歡呼,也許今天能讓他不再對銀賞的事情鑽牛角尖,一想到這,我忍不住繼續說下去。

  「原來你喜歡寫小說啊,你都寫些什麼?」
  「我寫過不少恐怖小說,不過這次投稿的是跟煉金術有關的奇幻小說。」
  「這樣啊——內容在講些什麼?」

  「嗯⋯⋯簡單來說嘛⋯⋯」阿堇思考了一下後回答,「世界上所有銀金屬的存在突然被抹滅,導致世界規則重寫的故事。」

  ⋯⋯

  ⋯⋯

  ⋯⋯我實在不該得意忘形的。

  不知道是沒有注意到我垮下的臉,或是根本不在乎,他繼續解說:「因為沒有銀金屬,所以相關聯的概念都沒有了,銀的消失讓金變得更珍貴,但煉金術師得把卑金屬一口氣提煉到最完美的『黃金』,這過大的斷層導致煉金術的式微;因為剩下六金,所以一週只有六天;月亮雖然存在,但人們不再用『銀白』來形容月亮的美,而是『慘白』、『虛無』一類負面詞彙⋯⋯」

  「⋯⋯我說阿堇啊⋯⋯」

  「話說回來,我當時還有想過,應該自創一種金屬取代銀嗎?或是把星期一(Monday)跟月亮也一起從那個世界拔除呢?畢竟架空世界的彈性很大,也許分數就差在這一點小細節⋯⋯」

  「阿堇!」

  我用力地喊出他的名字打斷了對話。

  被我這麼一吼,阿堇才回過神來,或者說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回應我的呼喊。他的臉上寫滿不耐,彷彿比起忽視我的他,打斷了故事解說的我更加無理。

  「雖然只是個虛構故事,但我覺得這實在有點過頭,阿堇。」

  我一邊抓著後腦,一邊提出我的見解,「不管你是討厭當第二還是討厭銀,其實都沒有那麼差吧,更多的是拚了老命,卻連一個名次都得不到⋯⋯」

  「你根本不了解總是奪銀的人的感受吧!」

  這次換阿堇打斷我的話,惡狠狠地瞪著我。

  不過我的耐心也被磨盡了,所以這次我不再用其他扭扭捏捏的方式引導他,而是決定把原本的話都說出來。

  「是啊,我不知道,因為我不優秀嘛,和那種東西無緣的。」

  我嘆了口氣。連續一個月的情緒勞動,好不容易能轉移對方的注意力,話題卻在最後一刻又被扭回來,任誰都會感到疲憊的吧——何況,如果他下次又參加了哪個比賽,那麼今天的整個流程又會再重跑一次。

  「咦,哦⋯⋯」

  原本在氣頭上的阿堇氣勢突然弱了大半,臉上寫滿尷尬。

  「⋯⋯?」

  不曉得是什麼導致他的氣勢銳減,但我決定忽略這件事,繼續說下去,「不管是什麼延展性比金差,或者不如黃金珍貴,在我來看,不管是金、銀,還是其他根本沒有被拿來代表名次的金屬,都各以自己的優勢應用在不同地方,不是這樣嗎?」

  「是也沒錯⋯⋯」
  「甚至反過來說,如果你看到有人帶純金金飾,會看起來很土,但如果看到銀飾反而會覺得好看。」
  「嗯⋯⋯」
  「喂,阿堇,你有想過金和銀的共同點嗎?」

  我拋了個問題給他。

  我始終沒有搞懂阿堇為什麼突然收斂起憤怒情緒,而他靜默著思考半晌後回答,「貴金屬?金屬活性?」

  「啊,那個也是啦,不過你看哦。」

  我伸出手指懸在半空中,阿堇的目光隨著我手中的動作移到前方,看著手指在空中比劃出幾個線條。

  「A⋯⋯Ag、Au?」

  「不管是Argentum或Aurum,這些詞在原本的語言都是『閃耀』的意思哦。」

  我轉過頭去看向阿堇,他依然盯著我剛才寫字的方向——當然不會有任何字跡留下——他似乎在沉思什麼。

  然後他說:「你有沒有想過,銀的語源比較長可能是因為它比較次等的關係?」

  那一天,我用最簡單、親切、友善的單字和阿堇道別。

  實在是大快人心。





  至於阿堇那獲得了銀賞的故事,結局究竟是什麼呢——

  據他本人所說,故事的結局是,因為星期一也跟著消失了,主角再也吃不到他最愛的星期一套餐,這讓他傷心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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