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xiv寫作應援Project:天堂/地獄(#執筆応援PJ22Jan)
關於聯想。
朦朧之中,綁著兩條蓬鬆三股辮的女孩正與自己一起吃著早午餐。
『分別會用什麼東西代表天堂與地獄呢?』在那個用一點五倍份量的早餐和廢話填飽肚子的用餐時段,女孩突然這樣問了。男孩抬頭看了眼開口的女孩,沒有對她天外飛來一筆感到莫名其妙,倒是在移動視線瞥見淺盤上的食物時,皺起眉頭。
大概是雲朵和火焰吧,因為想像中的天堂總是被白雲包覆,地獄則是一片火海。咬下只有培根、小黃瓜絲以及美乃滋的漢堡後,男孩回以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答案,畢竟從沒想過這種問題,女孩不可能要求一個沒有相關知識的人能說出驚人的答案。
女孩沒有嘲笑男孩貧乏的知識與想像力,只是拿起放在桌邊的鹽巴罐,露出溫暖的笑容說,她覺得是荷包蛋和可樂,至於原因——因為荷包蛋和天堂一樣給人白與黃的印象色,可樂則和地獄一樣讓人覺得是黑與紅的構成。這個答案讓男孩爆笑出聲。
接著,女孩這麼開口——
「老兄,你沒事吧?你已經趴在這裡好久了。」
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人似乎被這聲呼喚拉回了意識,身子抽搐兩下,突然向右邊咕嚕咕嚕地滾了幾圈。終於不再是親吻大地的姿勢,仰躺的男孩大口大口地喘氣。
接著,他坐起身。
他記得自己才和女孩吃過早午餐,要走到大馬路上搭車。他們要去市區逛展覽。展覽的內容是⋯⋯對了,寵物用品展,儘管兩人家裡都沒有養過蠶寶寶以外的寵物。他在公車上說,不知道展場附近有沒有地方吃午餐,女孩還非常配合地吐槽他,說明明才剛吃飽。
然後⋯⋯然後呢?
「你沒事吧老兄。」
男孩一臉茫然地轉向叫喚他的人,那個人看起來年紀和他差不多大,手裡抱著一隻小狗,感覺比自己更像是會去寵物用品展的那種客人。
對,搞不好這裡就是寵物用品展的會場也說不定。
漆成藍天樣式的超高天花板帶來更甚展場的開放感,明亮過頭的白黃色光線彷彿要把人閃瞎似的,想要感受媲美寵物毛髮的蓬鬆毛茸茸感,就摸摸地板吧,更不要說如果你渴望的是真實的小生命帶來的活力,眼前這隻吉娃娃絕對可以帶來幾乎要燙傷人的百倍能量。
⋯⋯才怪。
「這裡是哪裡?」
他終於把該問的話問出口。
2.
「I市?從沒聽說過,是哪個鄉鎮市區嗎?」
聽到男孩這麼反問後,自稱吉少年的人倒抽了一口氣,他懷裡的吉娃娃則是突然皺起鼻頭露出牙齒,發出低沉的聲音。
「⋯⋯啊,不過這樣就說得通了,一般來說不會有人趴在那個廣場的,因為有嚴格規定不能坐在那兒,而且我記得我一開始來到這裡的時候,也是在那邊醒來,大家都是在那裡醒來的⋯⋯」
吉少年喃喃自語道,可兩眼卻直勾勾地盯著男孩的臉,讓男孩一度覺得對方是不是在跟他說話;不過對方講的盡是讓他更加困惑的東西,索性就閉嘴不回應了。
一連串喃喃自語後,突然停頓了一秒,吉少年說:「說得簡單一點,這裡是死後的世界。」
那短短的一秒讓他差點意識不到講話的對象轉換了。
男孩盯著吉少年,對方回以非常真摯的目光,他又把視線稍微下移,看向對方手裡的那隻小狗。他朝吉娃娃伸出手試圖表達友善,毫不退縮——基於他壽命已盡的說法——然後在尖牙刺進手掌肉的瞬間發出尖叫。
「啊!」
「但還是會感到疼痛,想不到吧。」
「你倒是早點說啊!」
把吉娃娃的口水抹在褲子上,男孩瞪了吉少年一眼,對方的臉上沒有絲毫歉意,也沒慰問一下他有沒有受傷,只是喀喀地笑,繼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好懷念啊,我剛進來時也是這個反應,想說死了就不會怕痛了?所以馬上跑去預約洗牙,沒想到I市的牙醫預約根本不用等,不過還是和以前一樣痛到爆炸啊——洗完之後我就帶著我超乾淨的牙齒跑去找人理論,說沒聽過會痛這種事啊,然後他就請我吃冰淇淋,說如果沒有知覺的話,吃冰淇淋也會變得沒意思的。所以那傢伙吃冰會頭痛啊我在想⋯⋯」
待少年自言自語的期間,男孩反覆查看自己的手掌,所幸沒有見血,又捏了下自己的臉頰,還是會感到疼痛;接著,他試圖回想在失去意識之前發生的事情,可最後只得到腦袋一陣抽痛的結果。
「⋯⋯別開玩笑了,這裡其實是其他展覽的展場吧?」
男孩打斷吉少年的洗牙回憶。
「我才沒有開玩笑呢,你才是,這裡才沒有什麼展覽。」
吉少年因為男孩對他的誤解而皺起眉頭,但依然好心地從手上的塑膠袋裡拿了一瓶飲料遞給男孩。「不過突然知道自己已經離世,確實是有點衝擊就是了,先喝個飲料冷靜一下吧。」
對方手裡的塑膠袋上印著沒見過的LOGO,那瓶飲料的配色倒是充滿親切感,是他喜歡的紅黑配色。雖然黑森林蛋糕也是接近紅黑色的組合,但總沒有黑森林口味的飲料吧,這麼想著的男孩把飲料標籤轉正,看到了預期中的LOGO後,猛然抬起頭。
「喂,你看見我的時候,我旁邊有其他人嗎?」
「沒有。」
男孩又垂下頭,完全忘記自己對可樂一直是玻璃瓶派的事實。
鬆麻花辮的女孩下落不明。
兩人是相約一同前往活動會場的,依照對女孩的了解,男孩不覺得女孩會丟下自己直接離開,要說有什麼原因導致現在獨自一人的結果,也就只有兩人在會場中走散的可能了。
男孩拍拍自己的褲子口袋,拿出了手機,還一度忘記解鎖螢幕的密碼。好不容易解鎖手機,卻沒有任何未接來電或未讀通知,讓他的心涼了一半。
要說起來,雖然最終鎖定了「兩人走散了」這樣的結果,可他對自己有沒有進入活動會場其實一點印象也沒有。他記得兩人上了公車,還為誰要坐靠窗僵持了一下,但當他想挖掘出更多的記憶,就會被疼痛干擾思緒。
「這麼說來,你來這裡之前,是和別人約好一起去看什麼展覽之類的囉?」
吉少年從他釋出的少少資訊還原了事實。
「對,但我什麼也想不起來,只記得我們搭上公車⋯⋯到底有沒有參加活動,甚至有沒有好好到市區都不記得。」
「嗯。那搞不好你的朋友也到I市來了。」
「拜託不要再說什麼死不死的,我甚至對自己的死因一起概念都沒有。」
但那個字都是你在說的⋯⋯吉少年完全沒壓低這句吐槽的音量,不過顯然比起這句吐槽,後面那句才是他要對男孩說的話。「沒關係,剛來到這裡的人記憶都會有點混亂。」
這解釋對男孩而言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啊,我想到了,如果是這個,應該可以說服老兄你也說不定。」
像是讀到男孩的內心,吉少年啊了一聲,彎身把小狗兒放到地上,男孩不知道為何退了一步。吉少年也從口袋翻出手機,單手解開螢幕鎖,接著把螢幕轉向對方。
「你家的狗不是普通地不可愛耶。」
「沒有比我們家狗勾更可愛的好嗎!而且我是叫你看左上角啦!」
要從那張面目猙獰的狗照移開目光並不容易,不過當看到左上角寫著沒聽過的電信業者後,那個品牌名稱便打敗了狗狗桌布,刻進男孩眼裡。
男孩再次把自己的手機拿到眼前,原本熟悉的電信名稱卻不在上頭,他試著撥號,但電話也打不出去。
「難道我在沒意識時出國了嗎⋯⋯」
「老兄,所以我說⋯⋯嗯⋯⋯算了⋯⋯」
吉少年原本還想糾正,不過馬上就放棄說服男孩了。無法面對現實的人也是有呢,他用原本的音量自言自語。
然而接下來的情況卻完全反轉,男孩試圖向吉少年解釋自己的思路。
「⋯⋯不是啊,因為,你說大家一開始都在那裡醒來,那她不可能不把我叫醒就自己離開啊⋯⋯除非她沒有上天堂?」
男孩看了一眼手上黑紅色調的可樂,忍不住拉高音量,「她不可能沒有上天堂的!」
「為什麼不可能?」
「哪有為什麼!就像我不會問你為什麼會覺得你的狗最可愛一樣!」
「嗯——滿合理的。雖然我覺得這裡跟你想的天堂有點差距⋯⋯」吉少年摸了摸下巴,接著把吉娃娃抱了起來,「不過還有一種可能,也許那個人根本還活得好好的哦?」
3.
「原來你們吃飯的時候聊到這種話題啊,挺有趣的,從配色考量⋯⋯天堂竟然不是藍白而是黃白,但也合理,因為藍白更容易讓人聯想到天空,或者藍白拖;不過作為可樂愛好者,把可樂和地獄放在一起我不能接受,兩者的共通點是紅與黑,但也僅只於此了。」
「明明連玻璃瓶可樂比較好喝都不知道,還好意思說是可樂愛好者。」男孩忍不住吐槽。
吉少年說,剛來到I市的人會被帶到相關單位辦理遷入手續,也許可以去問問看女孩有沒有來到I市。儘管對所處的地方到底是不是死後世界仍半信半疑,但男孩當下只想趕快和女孩會合,於是採納了對方的建議,請他帶路。
不過還沒辦理手續的男孩也會被要求立刻辦理,吉少年這麼提醒,男孩則是敷衍回應。和女孩會合後,他打算和女孩一起尋找回家的路,或者其他,也許女孩也認為這裡是天堂,他不曉得,反正那也是見面後的事情了。
在路途中,吉少年問起關於女孩的事情,他們就一路聊到早午餐時段的話題。
「我是更博愛的。」吉少年一臉嚴肅應答,手中的吉娃娃也吠了起來。「要我說的話,我覺得天堂與地獄應該是可樂跟溫開水,和你朋友的答案稍微不一樣了,但我的答案也是有邏輯的:因為可樂很好喝但白開水則否,其中白開水又以溫度不上不下那種最難喝。肯定比老兄你的答案還要有創意,又比你朋友的答案更親切。」
可惜對於喜好和吉少年不同的人來說,這和邏輯也沒什麼關係。比起溫開水更討厭熱開水的男孩在心中反駁。
吉少年的邏輯雖然有點問題,不過對帶路倒沒什麼影響,走了約五分鐘的路程,吉少年領著他走進一棟大概四、五層樓高的建築。就像男孩所知道的辦公大樓一樣,入口的右手側有一塊樓層索引的板子,上頭寫著他看不懂的文字。
「完全看不懂上面寫什麼。」
「啊,是呢,我剛開始也是完全看不懂,這大概是我來到這裡最痛苦的事情了。」
走在前頭的吉少年只瞥了一眼樓層索引,便走到電梯前按下上樓按鈕。「不過櫃檯那邊有個翻譯APP的QR CODE可以掃描下載,對過渡期的新居民來說可是幫上了大忙。但手機不能用就很頭大了。我那時就是要掃的時候發現根本不支援我的手機,詳細不太清楚,反正當時它不讓我下載⋯⋯」
電梯在吉少年講完有好心人把舊手機借給他用的歡喜大結局後才來到一樓,他走進電梯按下樓層按鈕,接著說起I市有些特別的「文化習俗」。講到這四個字時,吉少年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這樣說明恰不恰當,至於他給的例子就是,關於一定要吃早餐這回事。
「雖然沒有任何強迫性⋯⋯就像我們說一天一蘋果醫生遠離我,但我一個月也不見得吃一片蘋果一樣。可是真的好奇怪,我本來是不吃早餐的,但來到這裡後沒有一天不吃早餐。」
「吃早餐是好習慣啊,雖然我是早午餐派。」
「I市真的是很棒的地方,讓人養成不少好習慣。去餐廳沒有講話很大聲又不收垃圾的人,打遊戲也不會碰到掛機中離的傢伙⋯⋯嗯,我記得你先前好像說了天堂對吧?這裡真的是你那種意義上的天堂啊。」
走出電梯,男孩首先注意左側貼了一整個牆面的卡通海報,上頭畫著藍天、白雲地板還有彩虹,有兩個身穿白衣的人笑容滿面一起玩耍,就算看不懂壓在彩虹上的文字寫了什麼,他也大概猜得到。
不過——怎麼說呢,因為這都是對天堂想像的總和,所以當這種聲稱是真正的天堂——好吧,吉少年說是死後世界,他覺得沒差太多——竟然也搬出同樣的意象,反而讓他覺得有點奇怪。
「是新來的居民嗎?」
櫃檯的行政人員在遠處發問。吉少年應了一聲,一邊朝他招手。
男孩趴在櫃檯前,劈頭就問:「請問有沒有一個綁麻花辮的女生來辦遷入手續?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他接著報上女孩的名字,不過馬上就被回絕。
「不好意思,因為這是比較私人的資訊,我沒辦法告訴你哦。」
男孩和吉少年互看一眼。
「可是,老兄他和那個女生是朋友。」
「對啊對啊,啊,我有跟她一起拍的照片,這樣可以證明吧?」
雖然有人幫腔還有照片佐證,但行政人員對女孩的事情依然守口如瓶,不過從那反應看來,女孩很有可能已經來到I市了,否則她大可以直接表示,這女孩不在這裡(或者至少她沒有來辦理手續)。
原本的劇本應該是找到女孩,兩人便可以一起離開,或者女孩根本沒有死,他便可以自己離開;他可沒想到竟然是第三種狀況:女孩依然是下落不明的狀態。
「怎麼辦呢?」
男孩看向趴在櫃檯上的吉娃娃,意識到自己也擺出類似的姿勢,他馬上挺起身子。
「別氣餒,老兄,至少試過這一條路了,而且我剛剛才想到,如果你和你朋友來到I市的時間沒有相差太久,就算你朋友辦理遷入,大概也還沒找到住所,也沒辦法那麼快辦理手機門號。說起來你知道我怎麼找到我的狗狗嗎?我有講過嗎?」
「我現在沒有聽的心情。」
「但,這也許可以給你靈感,我們離開的時間差了十年,不過來到I市的時間只差了三個月,不知道為什麼。因為我和狗勾以前常常在公園的溜滑梯玩,所以我就跑遍I市所有公園,結果真的在溜滑梯附近找到狗勾。狗勾能辨識什麼是公園溜滑梯,超猛對吧。」
「咦我現在才注意到原來狗勾是狗的名字哦⋯⋯」
「先生。」
原本喀噠喀噠敲著鍵盤的行政人員突然出聲,她神色怪異地盯著電腦螢幕瞧,突然轉頭看向男孩。
「請問先生的名字是?」
對了,遷入手續還沒辦呢。
吉少年原本就叫他趕緊辦理遷入手續,可男孩一開始只想著要趕快找到女孩然後一起離開,而這個目標顯然得推遲了,他嘆了一口氣。
「因為我們這邊登記的資料寫說,這位鄺小姐正在尋找和他一起同行的同伴,說如果後來他有來辦理手續的話,要我們把她的留言傳給你。」
行政人員的話讓男孩整張臉都亮了起來。他和一旁的吉少年擊掌,不管吉娃娃因為被驚嚇而朝他狂吠,立刻報上了自己的名字,還從短夾翻出自己的身分證出來,成功獲得了女孩留下的紙條。
這下男孩也不管行政人員說要順便幫他辦理遷入手續了,反正只要能和女孩會合,有沒有辦理手續對他來說一點也不重要。他興奮地打開紙條,吉少年也湊了過來。
女孩清秀的字跡藉由藍色原子筆的油性墨水在紙條寫下:每天的晚上六到七點,我會在廣場西側的路燈下等你。
「天啊,那她得每天罰站一小時耶。廣場不能席地而坐。」
吉少年補了毫無助益的一句話,不過他也不覺得女孩會席地而坐。
「這完全不是重點吧!總之,是我剛醒來的那個廣場對吧?」
儘管距離時間還有好幾個小時,男孩打算立刻動身前往,沒想到隔壁櫃檯的另一人員突然站起身子靠了過來,盯著這位行政人員的電腦瞧。
「小弟你等等⋯⋯你們說的鄺小姐是那個綁麻花辮的女生嗎?」
將紙條交給男孩的行政人員說她不記得鄺小姐的外貌,男孩則是大力點點頭。另一位人員也許是從電腦螢幕確認了女孩的身分,接著開口。
「這個女生昨天早上拿著新生活指南跑過來,吵著說要遷到下面的H市去。」
「H市?」
「啊,剛來這裡的人喜歡叫它地獄。」
「怎麼可能!」
女孩是不可能下地獄去的。但若是女孩主動要求的話,就不一定了。
只是,究竟為什麼會想到地獄去呢,男孩百思不得其解。
「⋯⋯啊,補充一下,H市雖然被稱作地獄,也確實是你那個朋友說的,是黑色和紅色的樣子,但大概跟你想的地獄也有點落差。」吉少年簡短補充。
隔壁的人員聳聳肩,表示他對這件事不了解,「那個小女生當時非常激動,嘴裡說著『這樣不行,這樣他一定不會來這裡的』,講話沒什麼前後脈絡,然後要我馬上安排她到H市去。」
「然後呢?」
「因為也沒什麼不行,所以我就幫忙把她轉過去了,資料轉移需要一點時間,不過我想她應該已經出發去H市了吧⋯⋯奇怪?妳這邊也沒更新到啊⋯⋯」
總之,男孩得到女孩留下的訊息,也辦理了遷入手續。在知道女孩已經遷往H市後,他也立刻申請把資料遷過去,儘管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個必要。
雖然事情的進展和預期有所落差,不過勉強還在可接受的範圍,接下來只要明天出發去H市,就能和女孩會合,接著兩人再一起思考要如何如何回家——或者思考怎麼在這裡生活——就好了。幫女孩把資料遷往H市的櫃檯人員似乎沒有被委託傳話,他猜測女孩到了H市後,會再跑一趟類似這個單位的部門。
即將迎來美滿結局了,男孩這麼想著,接受了吉少年的留宿邀請。
4.
「老兄,你記得我昨天說什麼嗎?I市的人一定會吃早餐,所以我也幫你準備了一份。你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以前早上醒來根本不餓啊,或者急著出門啊,沒有早餐錢啊的問題竟然都解決了,你今天一定覺得超級餓對吧?趕快起來吃早餐,然後出發去H市吧。」
「狗勾已經吃過了。不過,啊,你是不是沒養寵物啊?狗勾總是一副吃不飽的樣子,牠現在也在看著你的早餐流口水,雖然我不會讓牠吃的,但,我不確定,我是說如果你真的再不起來,我可能會捨不得狗勾沒東西吃。即使牠已經吃飽了。」
「⋯⋯好,我起來了。」
原本想多睡一會兒的,沒想到吉少年對著睡夢中的他也能侃侃而談,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男孩坐起身子抓了抓頭,掀開被子下床,踩著緩慢地步伐離開客房。
可他才剛踏出房間門一步,就發覺到不對勁。
男孩吞了口口水,謹慎地一步一步走下樓梯,他看到吉少年正把果汁倒進桌上的兩個玻璃杯中。他聞到了味道,並不是果汁有沒有化學味的問題,而是更加有深度的問題。
一腳踩倒一樓地板,男孩扶著牆靠近餐桌,在和吉少年四目相交的瞬間,他劈頭就問。
「這是什麼?」
「嗯?早餐啊。不是說過I市的人一定會吃早餐嗎?」
男孩搖了搖頭,指向餐桌上的淺盤,「講清楚點。」
「荷包蛋跟培根,還有柳橙汁。」
「為什麼會有那個東西?」
「哪個?」
「那個黃白黃白的東西。」
吉少年看了看淺盤裡的食物,難得沒有講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話,而是放下手裡的東西,從離他最近的椅子上拿起一本薄薄的手冊,塞到男孩手裡。那是昨天辦理遷入手續時拿到的《新生活指南》,也是女孩說著要去地獄時手裡拿著的東西。
男孩突然感覺到腦袋一陣刺痛,突然的閃現讓他瞬間理解了女孩想去地獄的理由,同一時間,和女孩一起吃早午餐的回憶後續也竄入腦海。
『哈哈哈!荷包蛋與可樂,想不到妳也挺愛吃的!』
男孩捧腹大笑起來,原因無他,因為女孩提到的這兩樣東西,就在兩人的眼前——分別是女孩的餐點,以及男孩的飲料。
不過女孩並沒有因為男孩的嘲笑而感到困窘,她也跟著笑出聲。
『而且對你來說,反而是喜歡可樂,討厭荷包蛋。』一邊解釋這讓她感到有趣的原因,女孩一邊把鹽撒在荷包蛋上,『明明應該會是嚮往天堂害怕地獄,但對你來說卻完全反過來了。』
『說得沒錯!如果荷包蛋能夠代表天堂,那對我來說也會是地獄啊。』
「沒事吧?老兄?」
吉少年再次喚回把男孩喚回。
「⋯⋯沒事,我只是,想起了和朋友的對話。」
「啊,你是說昨天講到的,天堂與地獄的聯想啊。現在想起來,你的朋友的回答意外地和I市的習俗不謀而合啊,雖然I市也有可樂可以喝,但你不買的話就不用喝了,當然我是喜歡喝可樂的。先不管可樂了,你朋友對天堂的印象可真有趣,是荷包蛋,我沒想過啊,而且而且I市的其中一個文化就是——」
「討厭!我現在就要離開!」
不等吉少年說完,男孩怒吼的同時啪的一聲把新生活指南摔到地上,接著用飛快的速度跑上樓,留下一臉茫然的吉少年。
吉少年歪著身子從一樓往上查看,試圖從樓梯扶手的圓柱之間確認男孩的狀況,可二樓再也沒有其他動靜,人大概是跑進客房去了。
他摸了摸鼻子,彎身撿起被摔在地上的手冊。那本手冊在承受衝擊後被翻開,吉少年默念了一次上面的文字,忍不住對著空氣提問。
「每天早上要吃荷包蛋是那麼痛苦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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