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堇軒回到房間時,木筒已經好好地擺放在桌上了。說起來每天都要回答不同的問題啊,她把出門的裝備依序放下,同時慶幸自己沒有延長夜間散步的時間。
今天是什麼題目來著,堇軒拿起了木筒,那一面沒有任何文字。
只要稍微轉動手腕,就可以看到今天的題目,但是如果原封不動地擺放回去,就好像根本沒有這件事情一樣。
這讓她想起高中時看大考榜單大概也是這樣的感覺。雖然派發的成績單也會寫校排名,但大家總是喜歡跑到布告欄前尋找自己的名字。至於堇軒自己,是屬於會等成績單發下來再看的那類人,因為覺得換教室很麻煩,如果不去看榜單的話,就可以產生不用換班級換教室的錯覺。
話雖如此,她還是有去看榜單的經驗:應該是在一年級的某科競試,在某個下午路過時而稍微湊過去看了一眼,但因為實在太擠了而成為唯一一次的經驗,再說她也很討厭,腳下被什麼東西黏住的感覺。
那種在沒有尺標的狀況下挖掘未知的心情,大概真的要追溯到那麼久了,就連大學考試都沒這種感覺,畢竟教授很少會給出範圍外的考題。
「你家附近有什麼植物?」
從塑膠的鉛筆盒拿出自動筆後坐到沙發上,看到這種追求客觀事實的問題讓她稍微安心了一點——雖然昨天也沒有不安到哪去——畢竟相較於沒有特定答案的問題,有固定解答的提問才是她的拿手項目。
堇軒抬頭看著天花板,在那一片空白上模擬家附近的景象:那像是倉庫般擁擠的小巷……那應該算租屋處來著,所謂的家果然還是那種能讓人感覺到「有人在這裡生活著」的地方吧。
但家裡又沒有人特別喜歡花草,再外面的話就是被粉紅磁磚包覆的大樓了。
已經做好「都市叢林,括弧笑」這樣的備案,堇軒突然想起大樓旁有一處綠地,那兒的花圃和大樓是同樣的顏色,像是建商做出自己有配合政府政策的宣誓。那裡種植許多……
「許多——」
許多什麼來著,雖然腦內模擬出花朵的顏色與葉片的輪廓,但那是什麼品種的植物,或者在什麼季節看到的,堇軒完全沒有頭緒。
她重新拿起手機,在瀏覽器上輸入幾個記得的名字,又試著用幾個形容詞描述心中的植物,但都沒有結果。最後她索性在紙上草草畫了植物的輪廓,躁動的筆尖還是在紙上留下幾個咆哮著不滿的雜點。
說起來,在社區內——說是社區,其實只是規劃在同一個鄉里——有一座公園,往東邊的方向行進可以看到一棵老榕樹,算是比較讓人有印象的,堇軒姑且把那棵榕樹寫在紙張上。
原本預計要拓寬道路,那棵老榕樹勢必也會因為影響路線而被迫砍倒,但在里民們齊心協力的保護下免於被剷平的命運⋯⋯似乎曾經有這樣的故事,時至今日已經變成老人們誇耀(而後代絲毫無法感同身受)的偉大過往。
『感覺是不錯的題材啊,就算是新手也很好發揮,妳要不要寫寫看?』
堇軒突然想起自己不經意說出這件事時,得到了這樣的回應。
但是她不想寫那些保護老樹的里民們的感情,不想寫他們抗爭的過程,或者直言她寫不出來。雖然那篇被暫時命名為「老榕樹之歌」的文章沒有下文,但最後她還是受到影響開始了書寫。現在如果要寫的話,會是怎樣的文章呢。
留下老榕樹與拓寬道路之利弊之類的,大概是這樣吧。不過因為太討厭榕樹的果實在被踩破後,腳底吸附地面的黏黏觸感,所以還是不會寫的。堇軒鬆手讓紙張捲回木筒內,反正問題沒有問到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