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EAT

　　「阿靜，欸阿靜，萬聖節快到了對吧，有沒有什麼有趣的活動呢——」
　　「英文開始上萬聖節那一課了，你們班也是吧？」
　　「對啊——但如果是更有趣的活動就好了，我也想扮成鬼怪討糖吃啊！」
　　「妳還是死了這條心，去量販店抓幾包特價的糖果來吃吧。」
　　「欸——才不要呢！不然至少，阿靜來寫點跟萬聖節有關的東西吧？」

　　「這個晚點再討論，在那之前，」
　　放下洗到一半的餐具，程靜離開洗手台往上方看去，拉高說話音量，「我說妳啊，可以下來嗎？」

　　與他進行對話的，是班級教室位於他的正上方，上半身幾乎掛在欄杆上，看起來相當危險的馬尾女孩。

　　「嗯——好吧，等我⋯⋯」
　　「給我從樓梯好好走下來！」

　　＊

　　「阿靜真討厭，我就是因為不想下樓，才在走廊喊你的啊。」

　　馬尾女孩一下樓，便小跑步來到程靜面前，不滿地抱怨。雖然已經離開了自己的教室，對方的身上卻還穿著便服外套，他實在不知道該說對方是不拘小節呢，還是冒失過頭。

　　「妳剛剛是想從樓上直接跳下來吧，明明是個運動白癡。」

　　程靜扯了一下對方的外套袖子，但對方似乎沒有意識到這樣的衣著違反校規——或是根本不在意——失去耐心後只得作罷。反正被抓到只會被口頭警告。

　　「但，比走樓梯有意思吧？而且阿靜的教室在一樓而已。」
　　「妳啊⋯⋯」
　　「就算真的受傷了，應該也不會傷得太嚴重，這個經驗應該啊痛痛痛痛⋯⋯」

　　女孩的話在連續的手刀攻擊之下只好打住。

　　「聽好了，梁旭隼，妳剛才的危險動作如果被教官看到的話，可不是記支警告就能解決的。」

　　既然對方絲毫不在乎受傷的可能性，程靜決定把結果導向另一個方向。雖然已經穿著便服外套走在外頭的人會不會在意校規，也還有待商榷。

　　所幸這次的話產生了威嚇效果，梁旭隼馬上挺直腰身，立正站好，並且用平常不會用的制式化口吻回答：「是的，程靜先生，阿隼不會再犯了。」

　　「好，剛剛在講什麼來著，萬聖節。」
　　「啊！對！阿靜來寫個應景的故事怎麼樣呢？」

　　前一秒還在當乖巧學生懺悔，下一秒梁旭隼立刻回歸本性，像孩子討食似的提出任性的要求，「不能挨家挨戶要糖，我覺得至少要來個『不給糖就搗蛋』的故事！然後啊，主角要會飛！這樣就算從二樓跳下來也不會出事了！」

　　「駁回，我們班這週考試排很滿，時間肯定不夠；而且，離妳太遠的故事，我是不會寫的。」

　　毫不留情地潑對方冷水，程靜無視對方在瞬間垮下的臉，又輕輕地往對方的頭上賞了一記手刀。

　　雖然最初提出要寫故事的人確實是他，但如果無法讓對方產生共鳴就失去了書寫的意義。那還不如在網路上隨意撿選一篇萬聖節主題的短篇小故事來讀，也比他這個寫作新手寫的東西來得有趣。

　　「『從二樓跳下來』不是離我很近嗎！剛剛還被阿靜斥了一頓⋯⋯啊啊啊不要生氣嘛！」

　　見眼鏡少年轉身就要走進教室，阿隼連忙扯住對方身後的連衣帽，硬是繼續話題。

　　「但是啊——我也想看阿靜寫點不一樣的故事嘛，不然之前都是很日常的題材，我想看特別點的！⋯⋯啊，不是阿靜寫得很無聊，是因為我想看特別點的東西！」
　　「妳真的很不會說謊。」

　　程靜嘆了一口氣，最後還是停下腳步，繃著張臉的阿隼像是要預防對方再度邁開步伐，連忙挪動位置卡在對方與對方的教室之間。

　　「對，阿靜的故事寫超爛。」
　　「妳也不用因為被我拆穿就變得這麼老實啊。」
　　「但你停下來聽我講話了嘛，阿靜搞不好很會寫奇幻題材也說不定啊？」

　　其實是因為忘記餐具才不得不停下來的。程靜最後放棄解釋，直接走向洗手台，阿隼又像個母雞身後的小雞一樣緊緊跟在後頭。

　　把兩手的外套袖子重新往上一推，程靜打開水龍頭，繼續將洗到一半的餐具清潔乾淨。他看了看手上的湯匙，轉過頭去。

　　「阿隼，Trick or Treat?」
　　「啊！我知道你要做什麼！」

　　站在洗手台旁的阿隼立刻跑開，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然而程靜沒有繼續追蹤馬尾女孩的去向，只是把湯匙翻到背面繼續清洗，以免讓水柱四濺。

　　「妳剛剛說我的故事超爛是吧？一點也沒讓妳覺得有趣的地方？」

　　他看著湯匙說話，也不管那個人到底離開了沒。

　　而後方馬上傳來阿隼的回應：「雖然很爛但——有哦，比如說之前吃了四顆蛋的那個，我沒想到能有那種奇妙的展開呢——」

　　吃了四顆蛋的故事，程靜低聲重複一次，立刻聯想到上個月女孩帶著一袋水煮蛋出現的事情。雖然作為素材的阿隼平時就是個很誇張的存在，但那次事件卻是極少數讓人覺得很好發揮的題材。

　　「所——以？阿靜試試看嘛？吃了四顆蛋就能飛天的主角，到處去敲門討糖的故事也好哦。」
　　「有時間再說吧。」

　　短短六個字作結，程靜關上水龍頭，轉身就要走回教室。阿隼一反前面的死纏爛打，只慫恿了兩句便打住，也許是進入午休的鐘聲響起的緣故吧。

　　明明會在校園穿便服外套，倒是不敢在午休時間亂跑啊。他忍不住想。

　　心不在焉地揮手道別，程靜回到座位上，用衛生紙吸去餐具上的清水後將東西收進便當袋裡。將潮濕的手隨意往褲管上抹，他抓著外套兩側往後一翻，忽然聽見喀啦喀啦，有什麼東西掉落的聲音。

　　程靜反射性地往後一看，沒有什麼東西掉到地上，接著他繼續移動視線——很快就停了下來。

　　椅子上落了幾顆用彩虹膜包裝的粉色系糖果，還有些掉在黑色的書包上。



　　「⋯⋯所以這是在給糖，還是在搗蛋啊？」

　　一手抓著外套，另一手將連身帽裡剩餘的糖果一把抓出來，程靜看著總數可觀的糖果們，忍不住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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